探寻一种内在的相似性——从王晓华先生的身体诗学到生态诗学

吴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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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已经成为一个热词,诸多事物都被贴上“生态”的标签。生态城市、生态食品、生态文明、生态美学、生态诗学、生态菜、生态肉等等。这表明生态这个概念及其与之相关联的东西正在日益被人们接受、认可、推崇。在这种形势下,生态作为一个通行的概念的影响力日渐增强。

考察“生态”一词的用法,我们发现它更多的是作一个修饰词出现。当我们把生态放在一个中心词前面的时候,它指向的是某种自然、健康、良性、美的、持续的东西。更深一层,它表示一种自发的状态,这种状态我们可以称为有机的,它更少的受到外在力量的处置和干预。同时,它还显示了某种原初性和根性,它表示了某种东西的本质。关于生态最直接的学问就是生态学,该词最先是由希腊语oicos(房子、住所)派生而来。生态学是研究生物及其环境关系的学科。随着这一学科的发展,现代生态学逐步把人放在了研究的中心位置,强调人与环境的整体性:我们无法外在于环境,无法把我们生存的空间环境仅仅当做一个可以随意置换和处置的对象。我们周围总是存在空气、草地、树木花草乃至水塘,我们无法说这些东西外在于我们,我们总是存在于一个整体里面。这也是王晓华先生在其《身体诗学》一书中第四章“身体、栖居地与生态诗学”的切入点。明了这些用法以后,我们再来看生态诗学这个概念。

提到身体诗学和生态诗学,我们的思维惯性都会把我们引向一种焦点式、对象的诗学,那就是以身体为对象、以生态为对象的诗学。以身体为对象就会把诗学引向一种对身体的描绘和以生态,特别是以环境和自然景物为对象的诗学。这显然是一个误区,身体诗学和生态诗学都不是指向对象的,而是指向其作为功能性的支撑或者是根源。生态诗学并不是要把生态作为一个对象来作客观系统的分析,它不是景观诗学,并不把某个一景观作为审美对象。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以更好的理解王晓华所说的“事实上,生态学就是广义的身体学”,因为这是可以作对应的扩展的,我们完全可以说“事实上,生态诗学就是广义的身体诗学”。

这就必须要探讨身体诗学和生态诗学的关联。在此,我们可以更直接的说,整个生态环境,就是身体的延伸,身体显然是在生态整体中存在。我们和我们的身体知觉都是一种空间性性的建立,我们可以说身体是心灵的居所。同样,我们可以进行相似性的扩展,房子可以是我们的衣服,宇宙就是我们的居所。这个拓展正是生态的本质意义,它包含了整体性、不可分化的特征,包含了王晓华所探讨的对二元对立的克服。

王晓华说,海克尔实际上已经发布了新的美学——诗学宣言:有机体是美的创造者,是广义制作活动的主体。从这种意义上看,生态诗学就是一种整体诗学或者是根源性的诗学,因为它探讨的是诗歌发生的土壤,这个土壤是难以完全用明言知识来说明的。它处于神秘的状态之中,它是有机体,因而是不可分的。生态环境与人的不可分就像我们的身体和心的不可分一样。一旦把它们强行分开,它就不再具备原初的生发功能,它就被凿开了七窍,最后变成一个死物,一个不具有生发性和根源性的孤立对象。在此,王晓华说的异常的透彻,“回到起源的诗歌属于‘一元论艺术’”。在起源这个场域里,没有身体与灵魂的二分,身体是在场的自立的主体。这个主体有其家园,它“始终在生态世界中”,这个生态世界就是身体唯一的家,是诗性制作不可替代的场所。王晓华把这种情形称之为“身体在家的根性”,“原初之诗首先是大地之歌”。“这是身体的身体性所规定的:身体出自有机物丰盈的大地,出自其他生命的馈赠,出自无数生命的交往。它无须寻找大地,因为它早已生存于大地之上。在身体——大地的原初关系中,诗意早已涌现。”这段诗意的文字揭示了身体及其大地作为功能性作用,身体和大地一道把突出的编织物凸显出来,而身体和大地仅发挥了基底的作用。

身体和生态都是意向性的锚地,它们不断的加强自身的弓弦,以期射出一只只更有力量的箭。它们隐而不显,但是不可或缺。因为,它们是诗产生的路径或线索。生态诗学所展示出来的身体与外界的关系不是我-它的关系,而是我-我的关系。因此,身体是一个有机体,生态是一个更大的有机体。打个比方,身体与家宅、环境的关系就如同水中的晕圈与水的关系,水就是整个世界,那些漂亮的纹路,就是诗本身。